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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散文|咸

    时间:2021-10-22 11:51:36 来源:勤学考试网 本文已影响 勤学考试网手机站

      散文|咸

      爷爷没有骗人,他的确需要那么多的盐分。而我只是上学动脑,我的身体不需要那么多盐分。我的狂妄无知使年少的我提出了那时的抗议。下面勤学考试网小编准备了散文|咸,希望大家喜欢。

    散文

      咸味,一种苦涩的味道,总是令我想起爷爷。

      今年的中秋节,异乡人在广州和朋友一起过,没有去叔叔家看望爷爷,没有陪他一起过这个传统节日,甚至忘了给他打个电话。国庆长假弟弟妹妹都回到了父母那个出租屋,我们就一起去叔叔家和爷爷吃餐饭。

      说是和爷爷一起吃餐饭,其实是爷爷做饭给大家吃,爷爷做了大半辈子饭,俨然一个承包制伙夫。躺沙发的躺沙发,看电视的看电视,只有爷爷一个人在厨房关起门来洗菜淘米。一直跟在爷爷身边长大,一日三餐是爷爷煮好的,我几乎没有煮过一餐饭。看爷爷一个人在厨房忙碌,却是不忍了,进去给他帮忙。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,菜都准备好了,香菜肉丸汤、西芹炒猪肉、菜心、烧鸡烧鸭等会儿放进微波炉加热即可。即使没有帮什么忙,我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自己跑出去玩了,就在那里和爷爷说话聊闲天。

      “该找男朋友啦,都这么大年纪了!”爷爷笑着,古铜色的脸上堆起皱褶,日渐苍老了。近两年,爷爷每次见到我都要嘱咐我留心终身大事。前两年年轻气盛,对他的嘱咐不放在心上,很不以为意。如今听到重复的话,我微笑点头,连连说好。现在也不能说我认同他了,一是在我看来我年纪不大,无非不是十八九岁了,二是这终究讲求个缘分,人活一世要顺遂心意,不能因世俗压力而将就。只是自从高中毕业后,我和爷爷一年只有过年才团聚,他为我操心的也无非是工作前程、终身大事,他能跟我说的话也无非是那些嘱咐,我又何必像小孩子那样置气,处处表现叛逆呢?

      饭桌上,爷爷没有太多话,只说了一些堂弟在学校的事。堂弟在私立学校上学,小小年纪就要住宿,听说老师管得也不严格,堂弟成绩不太好。我们很为他担心。当着我们的面,爷爷说:“一学期就要花好几万,这些钱拿回老家上学,我和你奶奶还有他两姐弟,这些钱用一年都够。老家学校学生少,听说今年考上重点的就有四五个,每年都有好几个。就是他母亲执意不肯……”没有人说什么,只有我顺着他的话说,如果在城里读公立学校,那还不错,可是私立的话不如回老家读。我和弟弟也是从小在老家上学,读小学、读中学,然后考上县里重点高中,接着考上广州的大学。虽然很辛苦,但也很值得,底层的出身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。

      爸爸从头到尾很少跟爷爷交流,一味玩闹着小堂弟。一会儿让他回老家放牛,一会儿说去做烧腊。虽然是开玩笑,但是未免太幼稚,我担心小堂弟受此影响更无心向学,看不过让小堂弟不要听进去。

      大家也没有更多的话好说了。

      爷爷买的烧鸭吃了一块,真是很难吃,鸭肉没有质感,那家烧腊店兴许打翻了盐罐子,咸得吃不下去。转念一想,爷爷一直吃那么咸的菜,也许这家烧腊店他常吃,并不觉得吃不下。

      爷爷吃的咸,煮的菜又油又咸。小时候没有意见,给什么吃什么。上了初中,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吃多了油腻重口的饭菜不健康,于是跟爷爷提出了抗议。

      “爷爷,煮菜不要放那么多油那么多盐,吃多了身体不健康。”我当时的口气应该像是手握真理的人向无知的人传播真理、启蒙真知。

      我不记得爷爷当时什么神情,只记得他说:“做那么多苦活,不吃多点油怎么有力气呢?”

      爷爷要做什么苦活呢?家里的田要种水稻,从插秧、施肥到收割、晒谷,这几个月的过程都只有他和奶奶出力。奶奶又常年生病,其实顶梁柱是爷爷。不种水稻的时候田里要种上烟草,从种烟、施肥、捆绑、烤制、成捆又是几个月。有好几年还需要进山伐树卖钱,那些树那么大那么重,他是一扛好几棵,从很远的山路徒步肩运下来。家里还有果树,这都是后来日子好了些后的轻省活。爷爷是地地道道的农民,十二三岁就自己独立门户,进山采松香换钱养活自己。爷爷是辛苦的农民,最可证明的不是他在田间地头忙碌的身影,而是一年四季从身上流下的汗水。夏天的时候,伴着暑热和蝉叫,爷爷有时要去田里看水,回来时已经大汗淋漓。有一次我看见他正对着风扇吹,上身汗衫脱掉了,古铜色的背上豆大的汗珠还是不停地往下流,仿佛身体在不停流泪,怎么也止不住。汗水是咸的,尝起来苦涩的,爷爷的汗水蕴含着平时吃下去的盐。

      爷爷没有骗人,他的确需要那么多的盐分。而我只是上学动脑,我的身体不需要那么多盐分。我的狂妄无知使年少的我提出了那时的抗议。

      那时的生活真的很苦,只是我包裹在乡村象牙塔里,不肯多去体会,更谈不上分担。

      其实爷爷做的菜很香,那些客家经典菜式恰好需要重油重盐才够味。每一年过年,爷爷都会准备好几碗梅菜扣肉。梅菜要咸香,扣肉要肥瘦相宜又切的大块,精髓是肉要用油炸过再放柴火灶蒸,梅菜渗透浑厚的肉汁,而猪肉浸满梅菜的香气,这才是地道的梅菜扣肉!一掀开柴火灶的大锅盖,梅菜扣肉的味道混着温暖的雾气扑满面,那是专属过年的情景。

      还有一年过年,爷爷很有兴致地开发了新菜式——酱油烧鸡。只是做出来鸡肉很老,嚼不动,口味依旧那么咸。奇怪那时吃的津津有味,大概是爷爷开发新菜式引起了小孩子对于美食的期待,满足了乡村儿童对于过年丰衣足食的想象。

      是的,作为儿童的我对于过年的期待仅是丰衣足食,丰衣——有漂亮的衣服穿,足食——有很多好吃的糖果饼干和美味的肉。而对于爷爷来说,过年的期待或许是一家人的团聚。爷爷平时不怎么表露感情,但他是这个家里最看重一家团圆的。那年过年叔叔和婶婶一家没有回老家,爸妈也没有回。望着对面寂静的公路,没有等到熟悉的车,爷爷失望地说:“他们没回来过年都没意思。”桌上的菜都是爷爷一手准备的,年年必备的鱿鱼炖鸡,可是吃的时候不是一家团聚。那一年过年冷冷清清的,只有爷爷、奶奶、我和弟弟四个人。

      国庆的团圆饭要吃完的时候,爷爷突然说:“今年过年回老家了,我和你奶奶就不出城里了。你堂弟堂妹也不需要人看顾了,留在这里干什么。”

      叔叔的房子从一个现代化套房换到另一个现代化套房,叔叔和婶婶很忙,经常不在家,房子里日日夜夜只有爷爷和奶奶。这里装修完善,家具齐全,一切现代化,终究没有给爷爷一个家的感觉。

      两年前,老家做起了一栋蓝色的四层房子,房间的布置是爷爷在草图上设计好的,一家人都可以住在一起。蓝色的小房子远远看着很漂亮,里面的用具很是陈旧,可是一家人都能住在一起,对于爷爷来说那就是最好的家。

      回家吧,希望那栋蓝色的小房子能够带给爷爷的晚年生活更多的宁静,更多的甜味。

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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